左拉在二层找到了自己的房间，一张单人床，一张桌子，两张椅子，储物柜里有两件迷彩涂装的工作服。
躺在床上，左拉思索着莱茵的话，莱茵明显不是普通的老者，似乎还了解关于智能人格的一些事情，但是在疲倦的困意中不久就沉沉睡去。
莱茵据点好像是一个科研所。一层的大厅中堆放着不少稀奇古怪的机械装置，长桌子上放着着不知道什么种类的矿石，电子元器件还有酒瓶子，大厅的前端是半圆形的监控台，全息投影屏上各种数据不断变化着读数。一层的右侧的房间分别是餐厅，厨房和卫生间，而左侧的三个房间的门都是关闭的。二层的几个房间都是起居室，左拉的房间在右侧，莱茵的在左侧。
左拉醒来的时候，莱茵已经在厨房忙碌，早餐是番茄酱和脱水蔬菜调制的浓汤，还有面包和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肉干。
“味道怎么样？这个肉干？”莱茵用围裙擦了擦手问道。
“还不错，是鸡肉吗？”左拉一边吃，一边问道，比起一直食用的泡面，这些总归是可以接受的。
“不，兔子肉。”莱茵将面包掰成大块，丢进汤盆里：“快点吃，今天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多。”
吃完早餐后，莱茵让左拉将储存盘拿到一层的监控台。
“我来连接吗？”左拉问道。
“嗯，你自己来。”莱茵似乎不想碰左拉的储存盘。
左拉小心地将储存盘连接到终端机的接口上，全息屏闪烁几下，出现了下载的进度条，但是却一直停留在百分之一上。
“看来我的想法是对的。”
“什么？”左拉问道。
“这里的电脑机组由五台终端机组成，是作为达克离子的监控台使用，性能是你的民用终端机的二十多倍，但是你看，这样的性能还不足以容纳，这只能说明，你的人工智能在下载到这个储存盘的时候，已经被高度压缩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这个消息对于左拉仿佛是个晴天霹雳。
“不要紧，我还有个办法。”莱茵说：“将连接断开吧，现在，我们要好好聊一聊了。”
左拉将储存盘取下，贴身收好，跟随莱茵在大厅的桌子前坐下。
“要雪茄吗？”莱茵打开桌子上的盒子。
“不了，谢谢。”
莱茵用小刀切出烟嘴，慢慢转动着点燃：“我们这个世界充满了秘密。你知道图灵的事情吗？”
“哪个图灵？”
“最有名的那一个。”
“我想想，旧世界的一位科学家，计算机方面的。”
“差不多，我要说的是图灵的一项假说，图灵测试。”
“哦，这个我知道，是来证明机器是否拥有意识的。”
莱茵将烟雾喷出：“是的，不过我要说的是，图灵测试的漏洞，这个漏洞在许多年后才浮出水面，而它对旧世界产生的影响却无法估量，这一系列影响的开端，被称为【图灵点】。”
“嗯？”
“图灵测试最初的方案，是人在不知道对方是人还是机器的情况，和对方进行对话，如果人无法根据对话的内容，来判断对方是人还是计算机，那么，就可以认为这个计算机具有同人相当的思维能力，即这台计算机拥有【意识】。”
“而后，随着计算机发展，这个测试也在升级，选择的问题变得非常复杂，而担任判断的人，也变成了由心理学家，精神疾病学家，生物学家，计算机科学家组成的陪审团。”
“你觉得结果会怎样？”莱茵问道。
“当然是计算机赢了，这个测试为的不就是创造出可以骗过人类的计算机嘛。”左拉说。
“这是一个方面，但另一方面而言，这个测试本身就是错误的。”莱茵说：“如果机器的意识真的是客观存在的，它的存在就不需要依凭人类的主观判断，不是吗？”
“嗯……是这样的。但是，如果不是……”左拉说着，感觉自己想到了什么。
“说出来，想一想。”莱茵鼓励着左拉。
“嗯……如果，计算机的意识是存在的，那么人的意识……”左拉吃力地组织着自己的语言，重新说道：“如果……人类不能确认【意识】在机器和人类之间的区别，那就说明机器成功地骗过了人类……嗯……”
一个念头突然闪过，左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惊恐起来：“你想说的是，如果……人类不能确定机器的意识和人类的区别，反过来也就是说，人类也不再能确定自己的意识是否是机器？”
“是的，很好，能这么快理解。因此这个测试在随后的漫长时间，都在遭到神学界和哲学界的抨击。”莱茵抽着雪茄说道：“而当时人工智能无约束的发展，在随后变成了无可挽回的灾难。”
“旧世界的人们创造了那么多虚无的神明，这次，他们终于创造出了真实存在的，有些是人类的保护神，比如被称为【无上至尊】的人工智能，引导人们到达了新世界；而有些则是毁灭神，以至于旧世界的消亡。”
“你是说旧世界是被人工智能毁灭的？”左拉问道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莱茵回答：“现在我们的夏星，从最开始就在严格限制着人工智能的发展，而那些最为高级可能出现进化的智能人格，则处于人类极为严格的监控中，直到今天。这样的人造智能只有三个。
“什么？”左拉问道。
“第一个，也是最强大的一个，是夏星所有网络的集合，传说是由【至尊】用自己的一些片段创造，用来帮助人类建设家园，名为【莉莉】。”
“第二个，是位于格兰德要塞之中，格兰德星所有军事系统的集合，名为【阿格尼丝】。”
“剩下的那个，便是你那个能够从莉莉的网络中逃脱的智能人格，【凛凛西莉亚】。”
“为什么？西莉亚不过是我创造的，也就是长期和我接触，数据采集地比较多而已。”左拉说。
“是的，看样子她确实是你创造的。”莱茵回答：“但是，你真的认为【她】还是一个普通的智能吗？”
左拉无法回答莱茵的答案。
莱茵停下了自己的叙述，静静地坐着，让手中雪茄的烟雾在房间中袅绕。
“机器的思维方式是匹配，从自己的数据中找出对应的答案，因此，在图灵测试中，机器要骗过人类其实很容易，只要有了足够的数据量就行了。而人类和机器意识真正的不同在于创造，从1，2，3的选择中，创造出另外的4。”莱茵说。
“西莉亚她……”左拉说：“她自己选择的上传，然后又凭自己的意志从网络——从夏星网络【莉莉】中逃脱……这些都不是我的设定。”
“这就是她自我意识觉醒的证据！”莱茵说：“这就是证明她拥有了一切生命最原始的欲求——生存。”
左拉失去了思考能力，呆呆地望着半空的烟雾，过来良久，问道：“【莉莉】和【阿格尼丝】都拥有自我意识吗？”
“十几年前，【阿格尼丝】已经通过了由人类最顶尖的精英组成的图灵陪审团的测试，最为聪慧的人们都无法辨别。”
“【莉莉】呢？”左拉问道。
“【莉莉】。”莱茵吐出烟雾，露出苦涩的笑容：“与其说我们测试【莉莉】，倒不如说【莉莉】测试我们。由无上至尊的片段建立的莉莉，不但包含着很多旧世界的信息和知识，同时还知晓着夏星我们所有的一切。甚至有一种猜测是，莉莉的另一个职能，就是无上至尊离开的时候，留下的观察者。如果说【阿格尼丝】和我们相仿，那么【莉莉】可能已经超过了我们。”
“这也同时说明了，你的【凛凛西莉亚】能够从莉莉中逃脱，那就已经进化得相当强大。”
“凛凛，竟然……”
左拉觉得思绪乱做一团，既为了西莉亚的自我意识的觉醒感到高兴，同时也为此感到不安——【凛凛西莉亚】，她拥有生命吗？
左拉脸上布满了迷惑，被关于人类或是机器的【意识】是否真的客观存在的问题困扰着。
“不要再想它了，连近在身边的物理我们都弄不清楚，更何况哲学。那不是我们这些人该做的事情。”莱茵说。
“为什么告诉我这些？”左拉问道。
“因为这涉及到了下一个问题。”莱茵回答：“你不好奇吗？我为什么知道这些？”
“你会告诉我吗？”
“为什么不呢，我已经知道你的秘密，作为同事，互相了解总是必要的。”
“好吧，告诉我吧。”
“不要打断我！”
“旧世界曾经有名为【乔治】的勇士，完成了一项壮举，杀死了名为【龙】的怪物，因为其【功绩】，人们称他为【圣乔治】。”
“【龙】消失了，但是世界中的怪物仍然存在，旧世界曾经用恐怖和暴力统治着整个国家的君王也自称为【龙】，用金钱支配着世界的财团，甚至还有想要用世界的毁灭献祭的邪恶教派，这些都是新的【龙】”
“而有些人们信仰着曾经屠龙的勇士，追随其脚步，用自己的力量与新的【龙】抗争。”
“个人的力量总是渺小的，这些人渐渐团结起来，成立了一个秘密组织，为了纪念那位屠龙勇士，组织的名字叫做为【圣乔治隐修会】。”
“昨天你问我的【隐修会】就是这个【圣乔治隐修会】吗？”左拉问道。
“嗯，是的。”
“这个秘密组织据说有着悠久的历史，几乎可以追溯到旧世界的公元前，虽然这个秘密组织每届都只有极少数的成员，但是他们每个人都拥有着巨大的权力。”
“比如，我们夏星【红十字协会】，在旧世界里可以追溯到第一个千年建立【医院骑士团】，而【医院骑士团】的首任团长，就是隐修会的一位修士。红十字的标志，传说就是圣乔治将龙刺死后，龙血流下所成的形状。”
“隐修会隐藏在暗处，对抗着威胁世界的黑暗力量。但是守望深渊之人，也同样被深渊所影响。在旧世界的第三个千年里，隐修会腐化了。”
“为什么，隐修会不是对抗邪恶的吗？”左拉问道。
“权力？欲望？不得而知，而那些秉持信念的修士也都渐渐消失了，屠龙的勇士自己变成了【龙】。”
“本以为，圣乔治隐修会随着旧世界的消亡也将一同消失，但是十几年前我确认了一件事情，新的隐修会已经成立，并且在腐蚀着我们的世界。”
“我不明白，你怎么会知道这些?”左拉已经被莱茵疯狂的言论弄得有些恍惚：“你是隐修会的成员？”
莱茵站起身来，盯着左拉的眼睛说：“从隐修会中残存的正义力量成立了新的组织，名字被称为【屠龙者】，而我，莱茵哈特，就是【屠龙者】最后的成员。”
“你，你是，哈特将军！”左拉惊叫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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